第59章 第 59 章-《小说家多开几个马甲怎么了》


    第(2/3)页

    他破门一向很可以的,精神病院收容室的铁门都跟宣纸没什么两样,更别说灰塔这个让那个泉鲤生感觉我上我也行的木门。

    门推开的时候,被海雾腐蚀的金属轴发出“吱吖”的声响,灰塔里四面都开着通风用的洞口,没有窗户所以完全透光透风。

    走进里面,看清四周的场景,泉鲤生和五条悟一时间都没能说出话来。

    不断向上延展,至少有四五米高的塔内,在灰墙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刻痕,一笔一画全是手刻出的osamu。

    那些小字挤在一起,像是交叠的蜈蚣,看久了甚至有种头晕目眩的恶心感。

    “…………”

    来自头顶的干呕声拉回了两人的注意,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闷闷的声响,很缓慢地交叉在人声里。

    那是凿刻的声音。

    “含有咒力没错,但是这么做对他的病完全没有帮助。”五条悟走到灰塔中央仰起头向上看。

    直面的是有些刺目的阳光,在强光下,他数了数灯塔的层数。

    “他在第三层。”

    “我在想,他不一定是因为害怕死亡……”鲤生回忆着之前妇人的说辞,“不是很奇怪吗?肾衰竭的药很贵,透析也很贵,但岛上的物价水平并不高,低支出也意味着低收入。一个身体不好的孤儿是怎么攒到那么多钱的?”

    “你这么一说……他在东京只治疗了两个月,长期没有医疗支撑的情况下,两个月的时间完全做不了什么,离开医院的时候应该已经恶化到影响生活的程度了才对。”

    鲤生点头:“但他还是在东京呆了很久,直到出车祸。”

    “那就去问问本人呗。”五条悟开始顺着墙边的旋绕石梯向上走。

    走到第三层,他们终于见到了天宫治。

    一个看起来十分凄惨的少年。

    人瘦得几乎只剩下骨架,水肿和脱皮的现象很严重,脸色是不健康的蜡黄,靠在那张破旧的床边,抵着墙有气无力地凿刻着什么。

    身后的动静让他缓缓转过身,就这样轻微的动作都得费很大的功夫,并且伴随着又深又长的呼吸——肾衰竭晚期如果影响到骨骼系统的病人会感到浑身骨痛。

    那双眼睛也是浑浊不清的,不清楚是否能看见阳光下的两个人。

    不过泉鲤生猜他是能看见的,因为那双只能算是勉强镶嵌在眼眶中的外凸眼珠转了转,猛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来。

    “osamu……”难听的嘶哑声,是呼吸管道也完全水肿后竭力挤出的声响。但天宫治用对于他而言算是呐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喊着,“osamu——!”

    “他在喊什么?”五条悟的眉头锁的很死。

    泉鲤生开始向前迈步,被五条悟拉住后平静地转回头:“应该是在喊我。”

    这么判断是有依据的。

    从对方眼眶里不断溢出的眼泪,回光返照般精神的狼狈面容,还有向泉鲤生伸出的手。

    “或许,我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鲤生说。

    ***

    天宫治有一个玩伴,他们从小就被遗弃在海边的灰塔。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和蹦蹦跳跳的玩伴不一样,他是不健康的,所以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看着玩伴划着木船去到人多的地方,或是乞讨或是干杂活,换来钱,再用钱去换食物。

    时间长了,外面的人和玩伴熟悉起来,偶尔会隔着那片浅滩喊他的名字:“治——你在吗?”

    他喊的不是天宫治,而是玩伴的名字,本乡治。

    起初天宫治并不清楚这一点,会慢吞吞走到岸边,对着那双茫然的视线问:“是你找我吗?”

    那个孩子摇头:“我不认识你。”

    那个时候天宫治明白了。

    我是那个被遗忘的存在啊。

    但这也无所谓,因为本乡治和他一起长大,他们拥有同样的名字,相似的喜好,知道彼此的所有秘密。

    本乡治会在小岛的庆典后带着别人送给他的礼物分给天宫治一半;会站在灰塔外挥舞着烟花棒,画出他们共同的名字;会计划着开支,说攒够了钱就带他去大城市看病。

    他们拥有同一个名字,时间长了之后就像是也在共享着生命。

    很少有人记得灰塔中的天宫治,但一说起治,大家都会自然而然的想到,是那个住在灰塔的孤儿啊。

    这样是否也是自己存在的一种体现呢。

    等到他们十五岁,天宫治的病已经拖不下去了,本乡治拿着所有的存款,决定带他去东京。

    离开这里的船票就要四万日元,两个人就是八万。而真正开始治疗后,那些数字后面的零更是令人头晕眼花。

    凑钱很痛苦,透析后依旧没有好转的身体也很痛苦,一开始是越来越想呕吐,等到浑身的骨头开始发痛,嗜睡状态下也会无意识地发出呻|吟。

    本乡治每天都要偷偷打几份工,因为还是未成年,所以拿到的薪水很低,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他们一天能见面的时间不足两个小时,在那两个小时里总有一方是熟睡着的。

    天宫治开始怀念灰塔了。

    至少在那里,有人会在对岸喊着那个名字,即使叫的并不是我。

    等我死后,灰塔里就只剩下一个“治”,所有人都会忘了我,就像我从未出现过一样。

    在这样的绝望和痛苦中,天宫治犯了人生中最严重的一个错误。

    他开始想:为什么被遗忘的人会是我呢?

    我们明明都被遗弃,我们明明有相同的名字,为什么不幸的那个人是我呢。

    负面情绪是无情的沼泽,会淹没一切。

    当本乡治说:“好奇怪,昨天便利店老板看着我好久,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是谁。”的时候,天宫治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些不能被原谅的事情。

    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记得自己,那个人一定就是本乡治。而他因为自己的难堪而诅咒了这样善良的玩伴。

    “我不想治病了,我们回去吧。”他这样说。

    本乡治一向不会拒绝他,听到这样自暴自弃的话后也只是皱着眉,说钱的事他会想办法的。

    在天宫治的坚持下,他还是出院了,但没有回到灰塔。本乡治说为了能在小岛更好的生活,他们得攒点钱再离开。

    在那段时间里,本乡治似乎找到了非常不错的工作,衣着越来越光鲜,存折上的数字越来越多,他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好几次被病痛折磨到彻夜难眠的天宫治即使等到天亮也没有见到玩伴的身影。

    就连他也要把我遗忘在这里吗?

    我好痛。

    我不想死在这里。

    我想回到灰塔。

    在一个暴雨天,本乡治和一个男人一起回到家里,他们在客厅说着话,天宫治叫了他很多声都没得到回应。

    他听到男人说:“多亏了本乡你的能力啊,那些蠢货完全不记得你曾经出现在他们面前,还在疑惑货怎么突然消失了,那副样子真惹人发笑。”

    ——是因为我的诅咒。

    ——我诅咒了他,人们有时会忘记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这成为了他活在这里的力量。

    接下来的事情天宫治记得不太清了,等回过神,他已经站在血泊中艰难地喘气,而本乡治捂着男人不断往外冒血的喉咙,满脸崩溃地看着他。

    水果刀掉落到被血浸透的榻榻米,天宫治又开始呕吐。他的玩伴非常果断地离开了男人,过来轻抚着他的背。

    “没事,没事。他们不会记得我,所以是我做的,罪名全在我身上。”本乡治说,“被关进监狱也没关系,我已经有了足够多的钱,你只需要在医院等我,等你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到灰塔。”
    第(2/3)页